设计师素描 | 刘悦来：在魔都建 2040 个社区花园，让居民不再做社区空间的旁观者

刘悦来 博士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景观学系学者，上海四叶草堂青少年自然体验服务中心理事长

刘悦来长期从事可持续景观规划设计、社区花园、社区规划与社区营造教学、研究与实践，近年来在上海以自然教育为线索，以社区花园为空间更新实验基地，积极推动参与式设计营建，进行社区自组织参与公共空间的推广与探索，促进多元共治机制下的基层社区自治。目前团队已经协助在上海十二个区不同类型社区营造了六十余处社区花园，并以设计、营造、管理、教育为策略，参与国际合作与在地网络建设，不断探索中国城乡空间永续发展和公众参与的创新模式。

「某些方面来说，我们应该向广场舞大妈学习。很多社区本来是没有广场的，跳舞的阿姨多了，也就有了广场。」刘悦来在一次演讲中说道。

在他看来，我们每个人都是城市的主人，至少应该是我们社区的主人。但实际上，大众往往会把对景观空间的权利忽视了，如今的小区居民大多成为了单纯的消费者和被动的旁观者。广场舞虽存扰民等争议，但至少算的上一种社区公共空间的主观开拓利用。

刘悦来和他的团队希望能给更多居民打造一个有生产力的社区，社区居民高度参与其中，对这个空间有付出、有劳动。居民形成社区主体之后，相应的责任感就会提高，这个空间也能反哺给居民赏心悦目的景色、可食用的收获以及更多的人与人自在交往的美好。

- 创智农园：废弃荒地变身自然课堂 -

「创智农园」就是刘悦来团队在实践初期很成功的案例，这里原先是一块临时围挡围合下的垃圾堆放地，常年堆放着建筑垃圾，着实煞风景。

△ 改造前破败的景象

△ 改造后绿意盎然

然而经过三年多时间，四叶草堂牵头组织社区进行了改造，让这里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生机盎然的都市农园。这座气质独特的农园一经面世，很快成为了上海社区营造的网红案例，央视记者也都前来采访。           

△ 创智农园登上央视新闻

△ 创智农园入口

我们经常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那对于创智农园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设计让它在潮流的上海滩能够跑出自己的特色呢。

设计师刘悦来觉得，最重要的两个字是，「互动」。

互动设计体现在创智农园的每一处。首先从道路设计上看，设计师没有循规蹈矩地设计“到此一游”的路线，而是增设了很多小径供人们穿行其中，更近距离的接触动植物，营造良好的进入感。

而在植物景观设计中，刘悦来也优先选择了互动性良好的植物，让居民不止于看，而是可以通过闻味道、触摸、种植、采摘、食用等方式获得丰富的体验。同时营造生境，不断丰富生物多样性，通过本土植物吸引青蛙、蜻蜓、鸟类等动物，促进植物和动物的互动。

这些互动，还在形成农园的小小生态，就拿下图中这个磨盘来举例，小朋友们在玩耍磨盘的同时，水会从磨盘向下流淌，流淌的终点就是园区的菜地。刘悦来说，小朋友玩的很高兴，其实她们在不知不觉当中中了一个“计”——她俩在帮我们浇水。我们设计就是设一个计，让大家在不知不觉当中帮着这个场地做了工，让大家参与进来。

基于这些开放、互动的设计，创智农园成为了参与性很强的自然活动课堂，园区内经常举办自然教育课堂、专业沙龙、趣味讲座、手作工坊等丰富的活动，小朋友们当然是参加活动的常客，同时也吸引着教师、学生、学者、艺术家等各类人群的参与。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亮眼的“小蓝屋”，如今承担着社区睦邻中心的角色，但它实际上是用集装箱改造而成的 —— 赋予闲置物品新的使命，这大抵就是刘悦来设计师妙手回春的地方。

- 百草园：慢工出细活，老社区焕新生 -

一般来说，建筑在时间飞轮的作用下，会变得越来越破败不堪，我们看到的很多建筑以及周边社区，往往只有十几年的时间，整体就已经老态龙钟了。

而杨浦区街道的小区，很多已经经历了 60 年的风雨，小区环境自然一般，绿化景观毫无赏心悦目之处。

刘悦来觉得，想改造这个街区很容易（200 平米的空间，与专业施工队合作，3 天就能搞定），难的是几年以后 —— 如果是按图纸施工，不久后这里可能还是会恢复成老样子，社区目前缺乏永续发展的机制。

唯有慢工，才能出细活，才能让街区花园长久。

于是乎，刘悦来和团队从设计初期，就让居民高度参与。他们先从孩子开始，举办了「小小景观设计师」的活动，从活动中他们得知，孩子们对花园的寄望很高，希望有水果树，能看到蚂蚁，有小路和水池，有秋千。

△ 上图就是孩子们的方案，刘悦来团队将这些意见整合，也发挥他们的专业性，将其转化为空间的表达

不仅仅是设计过程让社区的小朋友高度参与，整个施工过程，四叶草堂也有意让居民参与其中，比如铺路、铺草坪、堆肥小孩子也都可以参与。

刘悦来和我们分享到，例如下图的这位小胖同学，平时跑步都不太愿意，但让他做社区贡献，孩子就会很有荣誉感和参与度，他的父母也会看到孩子的变化，放心让孩子参与到社区公共空间的生产过程中来，孩子们也获得了成长的机会。

从某种角度讲，这是一个非常富有匠心的空间改造，本可以三天完成的改造，被拉长到几个月的周期，为的就是能让这个空间在未来拥有更多自主更新的能力，维持更长时间。

- 苔藓花园：为小社区中营造出森林感 -

在苔藓花园项目中，刘悦来老师依据自己的专业特长，设置了多种植物。例如树荫下的区域，就有蕨类、醡浆草，还生出了苔藓。

在这条小径上，刘悦来问保洁阿姨要讨了一些即将被扔掉的落叶，铺设在了道路上，形成「流水杉落叶路」，邻居小姑娘在小路间蹦蹦跳跳，一边说：「叔叔，我怎么感觉像在森林公园里走路一样。」你瞧，那些不起眼的动植物，就是能在刘悦来手下焕发新生。    

开放性空间的出现，也让周围小区的更多居民参与进来。下图是参与改造的诸多成人朋友，据刘悦来介绍，这里有四个是复旦毕业的，有三个是同济毕业的，原本大家都素不相识，但通过这个空间的改造，形成了交集。

- 未来寄语 - 

五年多的时间，刘悦来和他的团队，已经在上海协助各个社区营造了 60 多处社区花园。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感受到团队工作量的饱和，所以他很早就着手研究一套社区花园营造的工作坊。通过五天或者一个礼拜的工作坊，大家可以掌握策划这个花园放在什么地方比较好，怎么去做设计，选什么样的植物，地形怎么平整，包括怎么维护、怎么管理。

「管理」这个环节在刘悦来看来非常重要，如何在居民中成立一个社区花友会，社区花友会成立过程当中如何去寻找园艺达人。

所有这些项目中，刘悦来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看起来好像当时花的时间比较多，但是它所带来的效果会更加持久。同时他希望大家可以关注到土地本身或者空间本身是有生产力的。这种生产力不光是我们种的植物可以有收获，这些果实除了供人食用也可以让我们的鸟、昆虫生长。它们对我们整个城市的生态文明建设是有很大的意义。我们之前往往忽略了这一点。

刘悦来的作品让人感悟到，设计不止是美术馆、博物院的高屋建瓴，设计也是小区居民身边公共空间的精妙打造、生态环境的逐步改善。

「一座城市，如果城里人可以品尝到自己栽植的果蔬香草，如果她的郊野乡村沟渠河塘随处可见萤火虫…那么，不需要那么多纵横捭阖与繁复论证的数据指标，她一定也是一座伟大的城市。」

他和团队有一个上海 2040 社区花园计划，希望在 2040 年之前，在上海能够建设 2040 个这样的社区花园。靠他们自己的力量肯定不够，但他们相信靠大家对理念的认同，对技能的掌握，这个目标是可以实现的。

△四叶草堂上海社区花园地图，持续增长中

这样社区花园可以在很多单位区域的园区，可以在我们每天走过路过的街区，可以在孩童成长的小区，也可以在学校，甚至于商场的屋顶， 每一个社区花园，在钢筋混泥土的丛林中，都是一座小小的岛屿。

刘悦来希望靠着大家的努力，让这样的岛屿越来越多，它们可以连接起来，形成一片又一片的绿洲，这些绿洲连在一起能够形成一个新的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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